董啟章〈城中之城〉(節選)
小說,收入《V城繁勝錄》(香港:樂文書店),1998年。
城中之城,城前之城,V城在空間和時間上的雙重意象,上溯V城的雙重源頭,下衍V城的雙重視覺。
視覺之一:城前之城。我,維真尼亞,V城風物誌修復工作合寫者之一,潜入海面以下V城的底部,發掘城前之城的遺跡。作為一個自
這裏從前是海
從船塢出來的工人
越過暗街大批擁出
現在是公園、商場
修路工人在烈日下開動電鑽
聲音走出,變成每朝閲讀的文字
我的老師說過
從前的日子
總懷著希望像一顆微茫的星
春去秋來
充滿了新的建築、新的語言
我從外地歸來
重新翻開一本舊書
現在來到一九九五的盡頭
位於南方珠江口岸的香港
許多人在街頭奔走
熙攘一片
走出車站越過馬路經過店舖
看看這節日將會帶來甚麼
「第一次籤落了兩枝。
阿傻把籤拾起來,
放進筒内,又搖一次,
這次,他搖出了一枝籤。
——你求了些甚麼呀 大家問
——天佑我城 他說」(註一)
頭上一片暗藍色的雲
擋去微茫的星
我在街上
這裏是一九九五的盡頭
位於珠江口岸的香港
那人是誰?
是你 在電車上
多年來沒有踫面的童年好友
就在我身邊經過
你路過嗎?你回家嗎?
你向我揮手
旋又沒入十色霓虹
那些臨時出現的節日燈飾裏
我曾見你歷史性地出現
問電車暫借一位老朋友
靜心聆聽等候誠意的對話
書寫文字包容遠大的理念
期待沉默的终於重新歌唱
「喬,你笑甚麼呢?這又是一個惡作劇?
看你笑成那個樣子……
看你,笑得嗆咳起來了 。
你是不是累了,要睡了?
我又看見你翻過來癱瘓地躺在那裏。
喬,慢慢好起來罷。」(註二)
你要在甚麼站下車?
灣仔已落在後面
這裏是一九九五的盡頭
位於中國南方珠江口岸的香港
——一艘明信片上的落日歸帆
還是眾人生活一個基本的方法?
甚麽站了?我們就要別過
你仍要相信溝通是可能的事麽?
即使友誼像舊居、像星星
都拿去移山填海
風景急轉
因緣際會
依然熙攘我城
註一:西西,《我城》,台北:允晨文化,1989,頁160
註二:也斯,《剪紙》,香港:田園書屋,1988,頁284
小說,收入《V城繁勝錄》(香港:樂文書店),1998年。
城中之城,城前之城,V城在空間和時間上的雙重意象,上溯V城的雙重源頭,下衍V城的雙重視覺。
視覺之一:城前之城。我,維真尼亞,V城風物誌修復工作合寫者之一,潜入海面以下V城的底部,發掘城前之城的遺跡。作為一個自
小說,2018年由香港文化工房出版。
凡遇失意的事,盈都擔抬出各種合乎她個性的絕對解釋和說詞,容不得人家再質疑測度。好在香港這邊還是把她要回來了,她最初還不情願,臨走端來幫忙,見她好情緒漸漸回來,打點執拾都來了勁,重拾她對自己素來的期盼。幾年窗下兼助教,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真不少,這不想丟,那又非得帶在身邊不可。
現代詩,收入《櫻桃與金剛》(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17年。
有得其牝者,與之媱,不能言語,惟笑而已
——《廣東新語》
魚啊,永遠不要和人類跳舞……
否則只有砧板是你最後的歸宿。
一九八四,我要與人類告別——
雖然我曾與你嬉戲,在上一世紀
現代詩,原載2013年8月《香港文學》344期。
在門鏠和桌子之間轉身
牠的靈就充滿整個房間
我坐在牆角
牠深藍色的皮膚閃爍着海洋的光澤
平日,我打個呵欠也會碰傷膝頭
現代詩,原載1973年8月10日《中國學生周報》1099期。
海從你的臉頰開始
伸延往一個我不熟悉的世界
你帶着這麽一本書離去
裏面有幾年的悲歡憂喜
高興你帶着它輾轉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