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殺魚〉(節選)

小說,原名〈雲澳〉載2013年1月《香港文學》337期,後收入《浣熊》(台北:印刻文學),2013年。

  阿金血頭血臉地跑過來,我就想,準是東澳的漁檔,又出了事。

  這一天響晴。其實天氣是有些燥。海風吹過來,都是乾結的鹽的味道。我站在遊渡的一塊岩石上,看著阿金跑過來。嘴裡不知道喊著什麼。
  風太大,聽不見。
  
  待他跑近了,我才聽清楚。他喊的是,佑仔,快跑。
  仆街的海風。

  我們一路跑。七斗叔剛從郵政局裡出來。單車還沒停穩,砰地一聲被撞倒在地上。顧不得扶,接著跑。經過龍婆的蝦乾。抵死,她永遠把蝦乾曬到行人路上。金燦燦的一片,給我們踩得亂七八糟。龍婆窩在她的酸枝椅裡,站起身,中氣十足地開始罵街,罵我們有娘養沒娘教。
  阿金回過頭,腳步卻沒停,喊說,阿婆,我是有奶就是娘,你餵我一口得啦。
  龍婆的聲音也淹沒在風裡了。
  並不見有人追上來,可我們還在一直跑。跑著跑著,不再聽到周圍的聲響,除了胸腔裡粗重的呼吸。也不感到自己在跑,到好像是經過的東西,在眼前倒退。村公所,康樂中心,士多店,警署。新調來的小巡警,倒退得慢一些。他開著迷你的小警車跟在我們後面。

  跑到了沒有人的地方,澳北廢棄的採石場。
  我們癱在一塊大石上,躺下來。
  這時,太陽正往海裡沉下去。西邊天上就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雲。重重疊疊,紅透的雲,像是一包包血漿,要滴下來。滴到海裡,海就是紅的。光也是紅透的,染得到處都是。我和阿金一樣,成了個血頭血臉的人。
  整個雲澳,是血一樣的顏色。
  
  這是我們住的地方。我生下來,就住在這裡。
  是的,我們村,叫雲澳。
  他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東方威尼斯」。
  小時候,聽青文哥說,威尼斯是個多水的城市,在一個叫義大利的歐洲國家。我就去查地圖,這個國家,是在長得像靴子的半島上。
  我想有一天,我要去威尼斯看一看。因為我心裡,總是有些不服氣。為什麼要叫我們「東方威尼斯」,而不叫威尼斯「西方雲澳」呢?

猜你也喜歡:

關夢南〈長洲〉

現代詩,原載2006年3月《明報.世紀版》,後收入《看海的日子》(香港:風雅出版社、CLICK PRESS LTD.),2008年。

1.
寫完詩
睡一個午覺
醒來地上濕濕的
好像落過雨
看看腕表

閱讀更多 »

綠騎士〈那次去平洲〉

散文,1967年作。

哪!你話鍾唔鐘意咯!

如果近來不是忙得毒氣攻心,老早已要寫寫關於平洲了。你知,有時苦口苦面得自己睇見都唔開胃。去平洲那兩天,很久沒有玩得那麽開心過了。
那天起初是很倒霉的。我們這些平日不慣遲到的雷達表人馬,竟連打尖兼搶閘也趕不到火車。你地知唔知火車臨開前噹噹大響嘅鐘聲係要來做乜聲嘅呢?原來是要激死在天星小輪上等船泊岸的人。跑了上岸,嘿,架火車一陣間就睇唔見。

閱讀更多 »

陳志華〈O城記〉(節選)

小說,收入《失蹤的象》(香港:Kubrick),2008年。

大魚洲
O城共有二百多個大大小小的島嶼,其中一個叫做大魚洲,不但是O城最大的島嶼,而且經常有很多大魚出沒。除了大魚,還有海豚。根據記載,數百年前已有海豚在O城一帶水域游來游去。近年由於大魚洲進行多項大型填海工程,於是有人提出憂慮,擔心工程影響

閱讀更多 »

葛亮〈殺魚〉(節選)

小說,原名〈雲澳〉載2013年1月《香港文學》337期,後收入《浣熊》(台北:印刻文學),2013年。

阿金血頭血臉地跑過來,我就想,準是東澳的漁檔,又出了事。

這一天響晴。其實天氣是有些燥。海風吹過來,都是乾結的鹽的味道。我站在遊渡的一塊岩石上,看著阿金跑過來。嘴裡不知道喊著什麼。
風太大,聽不見。

閱讀更多 »

謝曉虹〈人魚〉(節選)

小說,收入2007年《今天》77期(香港十年專號)。

沒有人知道是為了甚麼,但那些體型巨大的魚忽然便從四方八面游進了城市的海域。從海岸向遠處望去,海裏延綿起伏着的並不是波浪,而是魚群銀灰色的背部。整個城市的空氣裏都瀰漫着魚腥的氣味,這種氣味滲入人們衣衫的纖維裏,在洗熨過後仍久久不散。港內的渡

閱讀更多 »

陳滅〈昨夜的渡輪上〉

現代詩,收入《市場,去死吧》(增訂版)(香港:石磐文化、香港文學館),2017年。

走過傾斜的街和旋轉隧道
鼎沸市聲緩緩溜走下去
美麗而哀傷的問卷調查
制服蜘蛛織出了寬頻上網
朋友知道真的不容易

閱讀更多 »
沒有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