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吐露港上〉(節選)
散文,1982年作,收入《記憶像鐵軌一樣長》(台北:洪範書店),1987年
如果你是一隻鷹,而且盤旋得夠高,吐露港在你的「俯瞰」下就像一隻蝴蝶張著翅膀,風來的時候更加翩翩。這是一位女孩子告訴我的。她當然不是那隻鷹,沒有親眼看過。每次從臺灣或歐洲飛降香港,也不經過這一片澄碧,所以我也無法印證。不過她的話大概沒錯,因為所有的地圖都是這麼畫的。除了「風來的時
熱鬧過後,這個城市又回復平靜了。
餘光跟隨每顆善良的心回到家中,溫柔的哼著安眠曲,令飽歷傷痛的人安睡入眠,再從睡夢中悄悄復原。
讓人艷羨的艷光,冠冕堂皇的鎂光,無關痛癢的目光,回眸一看,原來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幻影電光。
暮光,晨光,月光,懂得活於當下,每一秒也是永恆時光;
湖光,極光,星光,洗滌淚眼去看,每一幀也是澄明風光;
世上的光影萬千,卻不及自身的光來得愜意,原來無須別人認同,我們也有力量把自己燃亮,再照清迷霧裡的路。
難捱的一天到此為止,明早的天是藍是灰已經不再重要,因為我們終於學懂了接受痛楚,領悟了每條瘡疤的意義,跌過,痛過,我們才不枉活過。
我們也累了,今夜就早點睡吧。合上眼,睡一覺,明天醒來,你會發現那些一直纏繞的事情,其實沒有想象中的糟。
晚安……晚安……晚安……
咦?等等。我們是否忘記了一些事情?
對了,那條擱淺了的抹香鯨,現在怎麼了?
浪濤反復來去,岸邊除了沙和海,便再也看不到牠的蹤影了。看來,牠已用盡了最後一道氣,看著月圓,再慢慢沉降,回到屬於牠的那片海。
下沉……下沉……下沉……
臨睡前,不如多聽一個關於鯨魚的故事。
當鯨魚魂斷於海裡,牠那龐大的身軀便會不斷下沉至黑不透光的海洋深處,期間,牠會成為無數生物的養分,為海底形成一個豐富的生態系統,孕育千千萬萬的生命,滋養數以億計的呼吸;而這個微妙的幻化過程被稱之為,鯨落。
下沉……下沉……下沉……
也許我們對美也過於執迷,花開,初生,日出,破繭,萌芽,亮燈,無瑕……統統也被歌頌得如詩般美奐;枯萎,彌留,入土,化蝶,凋零,倒刺,燈滅……就自然成了生命中的遺憾。好比我和你的傷口,我們曾視它們為污垢,但今天重看,它卻如鯨落般化為養分,成就了成長中最有價值的營養。
下沉……下沉……下沉……
關於傷口,要說的也說夠了。
餘下的,就留待你給自己延續下去吧。
別忘記,你是勇敢的,你是被愛的。
過去的就鬆鬆手讓它在記憶中沉下去,它終歸會成為你未來重新微笑的因由,而滿身傷痕的這個你,其實美麗得動人。一直以為時間會讓你淡忘,藥物會令你復原,知己會教你釋懷……但其實,我們也誤會了。真正讓自己康復,再重新活過來的,是你自己的。
真的,請相信我。
是你,選擇了讓自己重生;是你,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
下沉……下沉……下沉……
親愛的鯨魚,感謝您孕育了海洋的新生態。
親愛的傷口,感激您喚醒了我們的新生命。
傷口,過去,Goodbye…
夜了,晚安,
Good night…
散文,1982年作,收入《記憶像鐵軌一樣長》(台北:洪範書店),1987年
如果你是一隻鷹,而且盤旋得夠高,吐露港在你的「俯瞰」下就像一隻蝴蝶張著翅膀,風來的時候更加翩翩。這是一位女孩子告訴我的。她當然不是那隻鷹,沒有親眼看過。每次從臺灣或歐洲飛降香港,也不經過這一片澄碧,所以我也無法印證。不過她的話大概沒錯,因為所有的地圖都是這麼畫的。除了「風來的時
小說,1986年作,收入《手卷》(台北:洪範書店),1988年。
「灰姑娘」是一則童話,南瓜變成馬車,老鼠變成駿馬,破爛的灰衣裳變成華麗的舞衣。不過,到了子夜十二時正,一切都會變成原來的樣子。浮城也是一則「灰姑娘」的童話嗎?
浮城的人並非缺乏明澈的眼睛,科技發達,他們還有精密設計的顯微鏡和望
現代詩,收入《櫻桃與金剛》(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2017年。
海在投降,探路者
走到砲台拐彎處的時候
看見海盜抹喉的血舊成了鉻黃。
六十年,六小時,
無形的軍隊不斷突破
小說,2009年由香港日閱堂出版。
突然,海面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大粒痣最先醒來,弓著身子站在船尾,咕咕地叫。阿游將燈泡調校到最亮,聽見聲音由遠而近,好像有人向這邊傾倒什麼,又像滾滾沙塵。不是鯨魚,阿游說。我和阿木連忙叫醒大家,莉莉和米高急忙舉起相機。聲音已經很接近木頭號了,阿木緊張地握着士巴拿,呆媽摟著阿呆,波